靜默了一會兒，男人竟然主動開口說：“前陣子我去送鄭陽輝了，他為了困住宋強，自毀兩魂，沒辦法再轉世，我把他的殘魂送回師門，由他的師門想辦法調理。”

想起那個淡薄一切，一笑便讓人如沐春風的男子，程喬忍不住問：“他，會好起來嗎？”

“不知道，”男人又恢覆淡淡的語氣，仿佛別人的生死皆與他無關，“這是他師門該操心的事，與我無關。”

見程喬嘟起嘴，男人抿了抿唇，說：“修道之人自有修道的福祉和劫難，誰都不曉得鄭陽輝此番經歷是禍是福，能否重塑魂體再入輪回，要看他的造化，也看他師門的本事，外人無權指手畫腳。”

“哦。”程喬悶悶地應了聲，撐著下巴望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。

冥說的她都懂，但從私人情感出發，她是希望鄭陽輝能有個好結局的，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自毀魂魄來束縛害人的鬼魂，而且一堅持就是六年，如果沒有冥的從旁協助，他也許連一分殘魂都保不住，那麽等待他的將會是灰飛煙滅。

灰飛煙滅呀，這個詞對修道之人而言，應該是非常殘酷的吧，鄭陽輝明知如此卻仍要困住宋強，竭力阻止宋強害人，這樣的人，應該有福報。

“你沒必要為他擔心，他有今天，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。”像是沒看到程喬帶著怒火望過來的目光，男人自顧自地說，“若宋強提出與將死嬰孩換命時他不曾心動，他就不會遭宋強暗算，就不會被宋強強占肉身。宋強的本意是連鄭陽輝的魂魄一塊兒吞噬，奈何鄭陽輝的修為比宋強高，宋強沒能得逞。說到底，是鄭陽輝自己動搖了才會發生後面的一切。”

程喬沒吭聲，冥的話讓她很不痛快，可細想想，冥說得也沒錯，連鄭陽輝自己都承認是他受到蠱惑才遭了難，她又有什麽立場替鄭陽輝鳴不平呢？

先不說鄭陽輝這種修道之人，就算普通人，又何曾逃出過因果，鄧佳媽媽還不是要為她一系列的不經意而付出代價。阿冰不害人，但她是鬼魂，長期跟鄧家人生活在一起，會帶衰鄧家的氣運，鄧佳這個孩子何其無辜！

程喬越想越煩躁，索性閉上眼，靠在靠背上養神，冥也不再說話，車內重歸安靜。

停好車，程喬帶路直奔柳齊家，剛打開門，男人忽然攔住她，示意她不要進去。

“怎麽了？”程喬用氣音問，男人放下擋住她的手臂，搖了搖頭：“那個亡魂走了。”

“走了？”程喬一驚，急忙跑去客臥查看，床上只剩一堆繩子，婷婷早已不見蹤影。

“糟了！”程喬立即給柳齊打電話，問霖霖所在旅館的房間號。霖霖住的地方離柳齊家這麽近，婷婷很可能感受到她在哪兒，如今脫困，一定會先去找霖霖索命！

兩人火急火燎趕到旅館，還沒來得及進去，裏面突然冒出一股黑煙，緊跟著是一聲不大不小的爆炸音。

程喬的心瞬間提了起來，雖然寒假時期，小區旅館住不了幾個人，但發生爆炸還是會牽連無辜，難道婷婷因被抓而發狂，要無差別殺人嗎！

“救人。”男人如風般閃進冒黑煙的旅館，程喬打電話叫救護車和救火車，一通忙活下來，天都快亮了。不幸中的萬幸，只有店老板受了輕傷，其他人安然無恙。

程喬在劫後餘生的人群裏找了三遍也沒見到霖霖，趕緊給柳齊打電話詢問霖霖是不是走了，柳齊肯定地說沒走，倆人還約好明天一塊吃午飯呢。

“霖霖不見了。”程喬將這個消息告訴冥，冥的臉色沈了下來。

婷婷逃走，旅館爆炸失火，霖霖失蹤，這一連串的事顯然不是巧合，婷婷是鬼魂，她弄走霖霖的方式只有一個，附身。

“找人。”冥說完看了看半亮的天，迅速消失在人群中。

程喬和柳齊交代完找霖霖的任務，轉身找他的時候才發現人不見了。

程喬：“……”這人走了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？還沒留聯系方式呢！

冥走就走吧，他既然知道這邊的情況，想來不會置之不理，他應該是用自己的方法去找霖霖了。

程喬深吸口氣，舉著柳齊傳過來的霖霖的照片，向旅店的旅客們詢問，結果一無所獲。天亮之後，她將範圍擴大到整個小區，依然沒有結果。

趕在孫阿姨上班前，程喬趕到鄧家和柳齊換班，由柳齊沿街尋找，她則在網上發帖子，看是否能利用網友的力量找到霖霖。

不知不覺又天黑了，程喬這邊毫無進展，柳齊那邊倒是通過特殊渠道查到小區外那條街道的監控錄像，得知霖霖上了一輛出租，柳齊正全力尋找司機，看能不能確定霖霖的具體位置。

“姐姐，那個女人不見了！”鄧佳興高采烈地抱住程喬，程喬滿腦子霖霖和婷婷，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鄧佳說得是家裏的女鬼。

“我去看過兩次，她都不在，姐姐，她這次是不是徹底離開我家了？”鄧佳笑得很開心，程喬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，僵硬著臉點點頭。

她雖然沒問冥，但也知道是冥讓鄧佳再也看不到鬼魂的，他應該是想讓這個孩子少些煩惱少些驚嚇吧，程喬挑了挑嘴角，那個人，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冷漠。

他，只是見慣了死亡吧。

鄧佳心滿意足去睡覺了，程喬也很困，卻睡不著。一想到婷婷附在霖霖的身上，她就寢食難安，天知道這個不定時炸彈會做什麽，會不會再來一起爆炸，傷害更多人。

夜裏十一點，柳齊打電話過來說找到了司機，確認了霖霖下車的地點，他正趕過去。

程喬這才安心了些。

又過了半個小時，柳齊發來最新消息，原來霖霖下車的地方離艾琪住的地方很近。艾琪一開始也在學校附近的小旅館住，後來覺得條件不好就搬來市裏的酒店，柳齊也是剛剛調查才知曉的，不曉得婷婷是怎麽知道的。目前艾琪已經失蹤，電話打不通，酒店方面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，只知道她是不久前自己離開的。

程喬的心裏升起很不好的預感，先是附在霖霖身上，再找上艾琪，現在事件的主要相關人就只剩下個偷錢嫌疑人小秀了，她會不會把所有人都湊齊之後一並報覆？

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柳齊，柳齊立刻查找小秀借宿的具體位置，既然追查霖霖和艾琪這條線索沒辦法繼續，不如去小秀那邊碰碰運氣。

程喬在房間裏走來走去，她實在很想過去，又不敢把鄧佳一個人放在家，萬一那個長發女鬼暴走怎麽辦！帶著鄧佳過去就更不行了，婷婷的事和鄧佳毫無關系，絕不能讓她沾惹上。

糾結再三，程喬還是強迫自己上床睡覺，婷婷那邊有柳齊，他應該能妥善處理。還有冥，想到他，程喬慌亂的心平穩了些，她相信冥一定會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，她對他就是有這樣的信心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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